岁将暮,时既昏。余自南海归倦,寝未半,忽闻萧飒之声起于梦中,擅夜而入,起而推窗,见寒风积,愁云繁,而冷雨横斜。淅沥如飒,触物鏦铮。临窗以眺,星月混寐,暗夜蒙蒙,而细珠锤睛,耳入金鼓。余思其零落流光,掩星光而寒至,摧深冬至残木,凌已枯之百草,心甚伤之。
俄而未霰零,夹雨中,扑脸如珠,窗振振而如鼓声。是雪来也。余又喜之。尝闻雪宫建于东国,雪山峙于西城。盈尺则呈瑞于丰年,袤丈则表于阴德。其义远矣,其瑞兆矣。而夹雨忽至者,岂非玄律穷、严气升之象哉?于是畅思河海生云,朔漠飞沙。颇以为豪。追思昔游,飘扬之姿,犹在心目。
余所怪者,冬既暮,而雪胡为夹雨而来哉?君不知,雨之为物,浅浮万物,重凝四时。芳春发生,润盈嫩燕之翅;仲夏淅沥,空濛半湖山色;秋杀以随,染寒江枫归情;冬寂尘嚣,浅藏江中渔火。夫雨之来者,可新朝暮,亦滋万物。山川淅淅而相缪,草木沥沥以苍苍。助长江以无穷,扶沧海于天地。既兴断魂之情,亦骄杏花之姿。
雨者,荡涤乾坤之柔物。可感怀,可兴志,易得知己于江渚,常托遗响于长林。
若乃雪之为物,独逞皎洁也。其为状也,散漫交错。有白羽之质,却出乎寒风愁云。联翩飞洒,徘徊委积。散漫山河,千岩俱白。虽是阳春之望,然尽咽寒声,是其刚也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