孔城笪家塘往事 通过记忆回到曾经的笪家塘
只要是孔城老街人,几乎没人不知笪家塘的。笪家塘,曾是我们的乐园,它的周边发生过许多奇闻轶事,至今让人难已忘怀。

这口塘坐落在老街一甲的西街后。塘面呈长方形,长120米,宽60米,她的东北边连着一个长长的塘梢,从外形上看,笪家塘好像我们小时候玩的一把木手枪,只是少了握把。溪流潺潺的沟渠将它与上下游的塘和最上头的莲花河连通起来。若从空中俯视,这十几口塘宛如盛开在西街后的一朵朵莲花。
笪家塘为何“姓笪”?问过年逾八旬的老人,也没有给出满意的答案。不过有人这样认为,既然笪家塘的下游有个笪家圩,中街有个笪家弄,由此推知,老街从前住过一个姓笪的大户人家,他有不少田地,笪家塘是当家塘。后来他举家迁出,所以只留下塘名、圩名、弄名沿用到今。历史悠久的老街,留下了许多谜团,就像留下了深藏不露的宝矿,需要我们不懈的探索。
笪家塘一年四季变换着风景。雨后初晴的它像一块巨大的绿宝石,碧绿透亮,映衬着蓝天,给人分外清爽的感觉。月色辉映下的它,就像一幅淡雅的水墨画,一池青翠,浮光跃金,增添了几分宁静与神秘。在以前生态环境好时,龟、鳖会爬上岸小憩,夜晚曾有水獭捕猎。盛夏时节成群结队的大鱼在水中游动,有的张开嘴巴慢慢地在水面吸氧,真想逮它几条。

身处水乡的老街人,从小就会游泳。夏季的笪家塘是孩子们的天然泳场。午饭后,我们扑通、扑通地跳入水中开怀畅游,什么仰泳、蛙泳、蝶泳,踩水,各显其能,各展风采。我们还组织几次比赛,看谁游得远,看谁入水憋气时间长。游泳好手在水中尽情展示自己的实力,特有的自豪感写在脸上。

笪家塘口面大,冬季不易结成厚冰。有一年,严寒下的大水塘变成天然滑冰场。孩子们聚集到塘面滑冰,一个个小而精灵的身影在冰面上往来穿梭,有的弓腰,有的展臂,或站立穿行,或下蹲转圈,冰面上生机盎然。受孩子们的影响,东、西岸的大人们也端着茶杯走上塘面,欣赏孩子们滑冰。由于长塘相隔,平时两岸之人只是隔塘相望,并无多大交往,这次他们惊喜于此时此地的会面,相互问候时,不是叫错了姓,就是叫错了名,心中有一种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,脸上有一种既兴奋又尴尬的表情。

20世纪50年代以前,笪家塘的南边和西边都有一条徽派建筑的老街。南边的街我们通常也称横街,东与十甲老街的横街相连,西近莲花河;西边的街叫太平街,南接横街,北尾转西过朱家大塘北埂。两街店面、房舍均相对排列,街宽4米,中间麻条石或碎石铺路,这些二层穿枋式房屋开线薄砖,灌土山墙。
两街上人流如潮,车马塞途,店铺林立,生意红火。其店铺主要有铁匠铺、车木匠铺、米行、刷纸坊、爆竹坊、茶馆、旅馆等。
要说太平街的繁荣,得说说王家茶社。它坐落在笪家塘的北边,坐东朝西,屋有两进,面阔三间。茶社兼饭店和茶馆功能,既能提供大众饭菜,又能提供名菜名吃,还能提供喝茶聊天和说书的场所,吸引了各类顾客的光临,茶社里常常人声鼎沸、座无虚席。
绿树成荫、食宿方便的环境还吸引着外地驾船者在太平街旅馆住宿,有的还在此买下房子定居。

要说横街的热闹,得说说柴场。老街人做豆腐所需的荒草柴,茶馆所需的码柴,做饭所需的板楂柴,冬季烤火用的木炭,均可在此购得。随着小土车吱吱呀呀声音划破黎明的长空,柴场上人来车往、热闹非凡的场景逐步显现。叫卖声、还价声、推车声、谈笑声此起彼伏,演奏出一首柴市交响曲。笪家塘水汽重,冬季清晨柴场最容易起雾。往往十步之内不见其人,只闻其声,身旁白雾环绕,塘面水汽飘飘,人们仿佛进入了仙境。

笪家塘出水口上有一座小桥,由四块麻石条铺成,桥无栏杆,桥面与路面平齐,它将两条横街连接起来。这座桥是老街最短的桥,因太不起眼,没有正式命名,有人幽默地把它称为“三步两干(gàn)桥”。意思是:走过去需要三步;干(桐城方言,跨的意思)过去,需要两步。别看桥短,若知道孔城老街横街的作用,就知道它功不可没。
十甲街上的横街是老街的屏风,它首先有美化老街的作用,避免老街一字长蛇阵而显得单调。它又是老街的屏障。街上房舍为木质结构,易发火灾,必要时它可以为老街阻风挡火。而横街一个特别重要作用,就是通过横街和两头巷道连接,使之成为孔城河码头与莲花河之间交通要道,便于孔城老街乃至城关和西北边乡镇货物发送和人员来往。
“三步两干桥”上每天过往的人流、车流、货物流,络绎不绝,好似往复流淌着一串串耀眼的珍珠;独轮车负重前行,曾将桥面辗下深深的辙痕。这座桥,它像一位生活在底层的老农,含辛菇苦、无怨无悔、默默无闻地奉献着一生;它又像四根结实的扁担,挑起了老街两头的千年繁荣!
笪家塘四周居住着不同职业、不同阶层的人,他们和谐相处,用不懈的努力书写自己的人生篇章,也涌现出一批有所建树的名人。

李济伯,一代中医大师。他住在笪家塘的南边,高高的个子,方脸长髯,两眼炯炯有神。他会武功,懂养生,医术高明,能治愈难治之病,特别擅长医治妇科病和老人经骨痛,他的医术医德享名省内外,人们往往排成长队等他看病。由于他成分不好,文革中被批斗过,被下放过,但老百姓都很敬重他。中医诊治手段本来是“望、闻、问、切”,但他看病不用问诊。他通过诊脉,看舌头和面色后,就能将患者的症状、病因和诊断告知病人,他对病情症状的描述与病人感受的完全一致,让你不得不佩服他精深的医术。他的中药配方有它的独到之处。在确保安全的前提下,他用药有时有点猛,一开始病人可能有点不适应,但很快疗效显著,经他回春之妙手医治的病人大都痊愈。他的一生医治过多少例慢性病、挽救过多少危重的病人已不计其数。
桐城民谚道:“打不过东乡,告不过西乡,文不过南乡,吃不过北乡”。孔城老街属老桐城的北乡,自然对“吃”非常讲究,淮扬菜系的名菜远近闻名,“孔城水饺”、“孔城水碗”、“桐城炒细菜”更独具特色,但是孔城老街还是武功高手的卧虎藏龙之地。
陈金龙,住在笪家塘南边横街。他天资聪颖,练功刻苦,颇得师傅真传,尤其精通神功_——缩骨功。

这种功夫要从很小的时候开始练习,练成更需要花费很多的汗水。它的原理就是脱臼。陈金龙的手和腿部位关节非常灵活,可以随意脱臼自己身上的任何关节,并运用气功缩胸,将自己装进不可思议的小容器里面。
哈老师傅是陈金龙的师傅,住在老街七甲,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,尤其会武林绝技__贴壁挂画。能将双手双足贴挂于壁上,面向外,体空悬,纹丝不动,仿佛是贴在墙上一幅画,历时十几分钟而不下坠。
一日,来自山东的武术大师慕名来访,为试探对方的功力又不伤和气,相商不直接比武,而是采取既能酬客又能试探功力的文雅方式。据说那天选定的茶馆就在笪家塘附近,比赛项目就是热天吃火锅看谁脸上冒不冒汗。 那是一个盛夏的中午,赤日炎炎似火烧,大树垂着头,小草弯着腰,塘里的水也被晒得发烫。他们身着皮大衣,在滚烫的牛肉火锅里加上一瓢辣椒,一边喝酒、一边吃菜、一边闲聊,把酒三盏后他们神态如常,脸上竞无一滴汗珠,双方都钦佩对方的定力和功力非常了得,从此两人成为至交。山东大师临别前,两人在都会桥附近表演了水上漂轻功,那沿着河面快速掠过的精彩表演,让河两岸人们大饱眼福,欢呼声、鼓掌声不绝于耳。

钱让发夫妇,黄梅戏演员,在戏中他多演老生,其妻王兰英多演丫环,住在孔城老街一甲,房子后门朝笪家塘。
孔城影剧院建于上世纪六十年代,自建立以来共演出黄梅戏178场,演过巜白蛇传》、《洞庭湖》、《御河桥》、《荞麦记》等。
剧团演员主要有,曾爱兰、周尚斌、李明宫、马春霞、汤学云、钱让发夫妇等,他们的唱功、演技都达到很高的水平,特别是连台大戏《秦雪梅》,剧长七场,他们都能把它排练演出。孔城黄梅戏剧团一度名震省内外。
周边群众特别喜爱黄梅戏。人们即使再穷,也努力余钱买票看戏。有时戏票非常紧张,他们在卖票口不惜发生“肉搏战”。可惜因剧团演“牛鬼蛇神”的缘故,文革时把剧团解散了,演员们有的下放,有的改行了,其中钱让发夫妇靠扎、卖花圈为业。
笪家塘,不仅是塘名,还是地名,是我魂牵梦绕的故乡。时间的车轮滚滚向前,如今笪家塘四周车水马龙、熙熙攘攘场景不见了,儿时的玩伴亦不知去向,只有经修缮后的笪家塘还静静地泛着微波。
在一本书里我看过这样的话:你可以失去故乡,但不可以失去记忆。记忆将成为另一种故乡本身,很多时候,你可以通过记忆回到故乡,无论你身在何时、何处。保存记忆其实就是在保存精神上的故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