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茬菜老了,便想种上些什么别的菜。每个季节有属于每个季节的菜蔬,这是自然规律。黄瓜北瓜豇豆辣椒,都已长到季节的尽头,叶黄茎瘦,既便偶有几株还苦撑着迟花几朵朵,应该都成就不了结果的气候。
夫人见了,选择在一个晴好的日子,狠心悉数将这些残花败柳,一扫而尽。原本颓废的菜地,仿佛不修边幅的人理了发,立马清爽了。
挖秋地是件挺辛苦的事。天气久旱未雨,地板结得像是未垦的荒地,任是锋利的耙齿,难逾半尺。黄白的土地翻弄过来,那些以往常见的蚯蚓呀蝼蛄呀小动物们,现在不知所踪,想必是往更深处或者别的阴湿处栖身去了。
好在我与夫人都是干粗活的人,一双长约二十米的地,半个时辰,就打造得有棱有角,平整如镜。付出的代价不多,也就是腰有点酸胀,掌心发红,浑身汗津津而已。
凼打好了,密密齐齐,很匀称很工整。干旱的秋天,适合种些啥菜呢。夫人说,种些家常菜,便于打发。除少量栽埋了蒜之外,其余的全洒了白菜籽。白菜易成活,生长快,只要不脱水,很快就会有所收获。
看似简单的事,其实做起来真的并不简单。老天不给力啊,每天的浇水就成了我与夫人的头等大事。先前好,离水源近,就在屋后的下水沟里用桶直接舀;而且水肥,连施肥都免了。可现在不行了,持续天旱,下水沟早底朝天。无奈只好骑着电瓶车,得经过国道,到对面的池塘拎水了。
池塘的水位也瘦缩下了一米多,水泥预制板制作的洗衣步位,移了又移,就成了从堤岸通向水位的台阶。这样拎水可比平时麻烦多了,但是没办法呀,附近只此一口塘,得将就着。
白菜果然泼皮,就像可怜人家的孩子一般,要求不高。可怜人家的孩子图个吃饱穿暖;白菜呢,有水的滋润就可以了。头几天地里啥动静也没有,除了灰不溜秋的土以外,还是灰不溜秋的土,没有一点新意。其实乍看表面平淡无奇,但内部却蕴育着惊天动地,毕竟生长是一项伟大而又神圣的工程。
有事没事,我总爱菜地边转悠。目的是想第一个遇见白菜的面世。也就约摸一星期,我又带着这样焦虑的神色,审视这片无声的菜地时,在我惊喜的目光中,一些零零散散如豆芽般的嫩绿,绿中泛白,像是初夜里的星星,若有若无地探出头来。
不怕不长,就怕不养,人是这个道理,白菜也如此。才半月的光景,那函里全绿了,一簇簇的,无数的嫩叶像一根根翡翠般的勺,你挤我我挤你,蓬勃极了。
应了那句“枪打出头鸟”,一天傍晚浇水的同时,夫人携带了小塑料盆,这样,那样叶肥个高的,悉数被夫人掐进了盆内。夫人望着满满的小盆,笑盈盈地对我说,今晚可有新鲜的白菜秧吃了,你肠胃不好,这正适合;这些白菜,就是为你准备的,还有你家儿子。国庆节回来待几天,这样丰嫩的菜,他也爱吃呢,你们父子俩,一个德性。
娇嫩的白菜秧,无论清炒,还是鸡蛋打汤,都好吃不过。小小菜秧,自家生产的,不曾用过药剂,纯属天然绿色产品,吃起来滑润可口,软柔入喉。须臾,一小碟或一浅盆,一扫而光。
土地真的是很神奇的东西,只要有种子,它就能化无为有,滋生无数的生命。白菜一天一天长大,它们绿得逼眼,茂盛极了。远远望去,像是一块碧绿的毯,又像是一条茵绿的河,它们比雨后的竹笋还来得汹涌,势不可挡。
夫人怕肥力跟不上,早早地泡了一桶菜籽饼水,发酵了很有些时日,味微醺了。夫人水中稍稍兑一部分,用它们来浇菜,菜营养足,而且抗旱。棵棵白菜长势极好。细看白菜表面,油润如玉,光亮可鉴,无一虫眼,既便是罕见秋旱,白菜依然百倍精神。望着满目的盎然绿意,不能不想起两句哲语,“人勤地不赖”,“人定胜天”。
所有这些,真的得感谢夫人。夫人每每望着这些长势喜人的的白菜,嘴里总是叨念,哎呀,过几天,你家儿子回来,可有得吃了。望着夫人那满眼的深情款款,我是知道的,她又在想她的孩子了。哎!天下父母,莫不如此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