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江青这辈子说过唯一正确的话,是关于吃萝卜的

又到吃白萝卜的好季节了!汪曾祺在《果蔬秋浓》里写了一些跟萝卜有关的文字,提到了江青:「江青一辈子只说过一句正确的话:小萝卜去皮,真是煞风景」。不晓得这里的小萝卜指的是什么萝卜,总之萝卜带皮,的确是好吃的,有一种劲头在它身上。日本版《深夜食堂》里面,主打的菜式就是猪肉汤套餐:用白萝卜、胡萝卜、魔芋、香菇、猪五花肉并葱姜蒜一起炖出来的锅物。这是冬天的寒夜里,喝一口就暖头身心的食物。


这汤里面的萝卜是削掉皮的白萝卜。口感会更绵软一些。我没有吃过这道菜,但也在家里做过类似的,去掉皮的白萝卜像兑了水的威士忌,喝着稀薄缺了那股烈酒的劲儿。


最近吃过好吃的白萝卜,带皮的和不带皮的都有。九月底的时候,在玉佛寺食堂吃午餐,有道菜是红烧萝卜面筋,典型的上海菜,浓油赤酱,一口咬下去方知是萝卜,而且还带着皮。带皮萝卜就像带着皮的五花肉,一定要炖得火候足,吃起来才不费力,又保持着似有若无的韧性,跟里面的萝卜肉形成一丝反差,有那么点倔强的意味在。虽然是素食素做,食堂做得很入味,大概也是因为秋天是吃萝卜的季节。另一个不带皮的萝卜,是跟牛油锅一起出现的。在熬八年吃他们新添的热辣牛腱心火锅,里面有一大块牛腱子心部位的肉,在汤底的基础上又添了一大块牛油。就在这一片肥硕浓汤之间,翻滚起几片锅底自带的、切成了波浪纹路的白萝卜片,刹那像一阵徐来清风。捞起来吃,是饱吸了牛肉汤的浓香。谁能想到,一顿火锅里的惊喜,竟然是牛肉汤锅里翻飞的几片白萝卜呢?


我们家以前是常常做白萝卜的,爹喜欢娘讨厌。讨厌是因为从小就吃,在大饥荒的时候也吃,那时候吃的都是白水煮,没什么味道,吃来吃去吃伤了。但我爹喜欢白萝卜,变着花做各种料理,煎萝卜盒子、炸萝卜丸子、萝卜猪肉包、辣椒炒、炖排骨、素烧。甚至以前在郊外的房子住时,他还在田地里开了一片专门种白萝卜,常常早晨我下早自习回家吃早餐,他穿着雨靴从田里回来,把白萝卜洗一洗,切切做做一会儿工夫,一碗萝卜丝葱油粉丝汤就做好了,让我配着蒸包吃。


北京东城区交道口南大街妇幼保健医院旁边,曾经有一个玄乎乎的大内包子铺。据他们自己说,祖上是给御膳房做饭的,做萝卜酱肉包子,也就是他们现在卖的明星产品。自己开店后,用的就是这宫廷里的方子。那时候很少吃到萝卜猪肉包,他们做得跟我家做得又不一样,因为酱下的足,味道特别深。2017年的时候经过丽江街头,恍然看见一家挂着大内包子的店面正在装修。

每次见到白萝卜总觉得它充满日和风格,后来想想也是,日本人似乎很爱吃白萝卜。猪肉汤之外,天妇罗、寿司、刺身之类的总会加一些萝卜泥。


萝卜皮单吃也有意思,北京的小饭馆里常有的一道凉菜。在还喜欢吃卤煮的年纪,凌晨打车去北新桥卤煮总店吃宵夜,会要一盘凉拌萝卜皮,萝卜皮的艮被酱油醋和盐泡得刚好——我忽然明白炖食物的时候、红烧的时候,萝卜带着皮的好就是这一层艮。有那么一点点木讷,老实,却找人喜爱。我最近越来越讨厌抖机灵、耍嘴皮子、油腔滑调的人,喜欢沉默的、话语少而精、朴实的人,他们有点像带着皮的白萝卜。


白萝卜切成条晾成干,搓上一些盐,吃的时候冲洗沥干,再用一点生抽、陈醋拌一拌,就是很好的佐粥小菜了。白萝卜特别适合跟各种粥、豆腐、猪肉等这些轻贱家常的食物待在一起,也不容易吃腻。大概就是细水长流的日常生活,让人磨掉了脾气和戾气,低眉顺目、清心寡欲地在饭桌上,喝一碗猪肉汤,吃一口萝卜干,做一夜好梦,再继续翌日的生活。


Tips:白萝卜半个、梨子半个、苹果一个再加一点柠檬汁,打成汁,可以让口气更清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