如果我哭着醒来，
那一定因为梦见自己是迷途的孩子，
穿过夜晚的树叶，
寻找你的手。
如果我笑着死去，
那一定因为梦见自己是残败的落叶，
穿过寂静的黑色，
亲吻你的脸。
亲爱的朋友，如果一定要离婚，请先读一读我的朋友五味子讲的这个故事。她用第一人称把这个六岁小女孩的故事写了下来，但愿能拨动你我的心弦。
——小贝
1
幼儿园的老师教我们唱了首歌《世上只有妈妈好》，老师夸我唱得特别好。
回到家爸爸问我今天老师教了什么呀，我张口就唱：“世上只有妈妈好，有妈的孩子像个宝……”
爸爸突然大吼：“别唱了，好你妈个逼。”
我吓得不敢吱声，紧紧地咬着手指头。我知道爸爸吼的时候我不能哭，否则我越哭他越打。
以前我哭的时候他就打我，边打边录视频，边踢边骂：“娘X的，你不听话，我就踢死你。”
直到我求饶：“爸爸，求你别打了，疼死我了。”
爸爸放下手机，抱着我痛哭，亲我挂着泪痕的脸。
后来我才知道他是要把这些视频发给我妈妈，说妈妈不回来的话就打我，折磨死她。
果然，妈妈就来看我了，并给我买了一堆新衣服，还有零食玩具。妈妈一见着我就搂着我哭：“宝贝，对不起，都是我害了你。”
妈妈要接我走，爸爸又不准。“兮兮是我的女儿，你休想把她带走。”
我让妈妈留下来不要走了，可是妈妈哭着跟我说：“宝贝，妈妈不能留下来，真的不能留下来。”
然后妈妈走了，我看到她背过身去的时候，不停地在擦眼泪，我在后面追：“妈妈，等等我。”
最后妈妈跑着走了，我怎么也追不上，爸爸又把我给拖了回去。我问爸爸：“别人的妈妈都回家，为什么我的妈妈就是不肯留下来呢？”
爸爸对我大吼：“我怎么知道？”
我吓得大气也不敢出。
2
其实我最喜欢的是爸爸把我送去乡下爷爷家。爷爷家虽然是木房子，但是很宽，特别舒服，而且爷爷从来不会打我。我们在城里的家特别挤，我的衣服都只能装在纸箱子里放在床底下。
乡下好美哦，有各种不知叫什么名的花开得可好看了，蝴蝶在花丛中飞舞，蜜蜂嗡嗡地串来串去。我最喜欢和家里的老黄狗玩了，撵着它，骑它，扯它的尾巴，老黄狗看见我就跑，我就去追。
玩累了的时候，爷爷就会给我煎荷包蛋，蒸鸡蛋羮，可香了。
但每次我爸爸来看我的时候，看到我玩得一身泥巴，他的脾气就上来了，边打边骂：“给你穿那么贵的衣服让你弄得那么脏，叫你爱干净你偏不爱干净。”
我就拼命跑去爷爷的怀抱里，我知道爷爷会护着我。
我真的不愿意跟着爸爸回去，他太喜欢打人了。爷爷也看到过我被打下的伤，说没有办法，村里已经没有学校了，我马上就得六岁了，得跟爸爸去城里上学呢。
我不知道非得去上学干嘛，没有妈妈在，有爷爷陪也好啊。我真的不想跟爸爸回去，我怕他打我。
爸爸强行又把我带回了城。
我每次走的时候，都看到爷爷眼里噙着浑浊的泪。
3
我还跟爸爸去过奶奶家几次，奶奶家住在城郊，离我们家不算太远。
每次奶奶都会给我翻很多好吃的出来，每次都忙着做好吃的饭菜。奶奶家也有个爷爷，在奶奶的吩咐下帮忙洗菜、生火。
奶奶家的爷爷不太搭理我，他屁股后面一直跟着一个比我还小的弟弟，怯怯地看着我，生怕我抢了他的爷爷似的。
吃饭的时候，奶奶就劝爸爸：“有合适的就再找一个吧，兮兮的妈妈不可能会和你复婚了，听说她在外面傍了个有钱的男人。”
爸爸说：“我也想找一个啊，没有合适的，我这条件不好，又带着一个拖油瓶，哪个女人想嫁我啊。”
奶奶建议：“那要不让兮兮妈接走兮兮？让她妈养着，反正也还是你的女儿，你娶了以后再生一个。”
爸爸长叹了一声：“之前她要兮兮的时候，我不想便宜了她，不给她抚养权。现在人家也不肯要了，没有孩子的拖累，她更好嫁人啊。”
奶奶安慰爸爸：“话又说回来，有个孩子做伴也好，兮兮这孩子，也挺乖的，小小的年纪都会看大人的眉头眼。”
我们走的时候，奶奶送了好远。有几次，趁着那个爷爷不在的时候，迅速地往我身上塞了几张红色的钱，红着眼晴跟我们说：“有空常来看看奶奶。”
4
除了曾长住过乡下爷爷家之外，我去得最多的就是外婆家了。
外婆家就在城里，离我们家不算太远。她家开了个杂货店，爸爸妈妈以前经常带我去外婆家玩。后来妈妈离开了家，爸爸也去得少了。
爸爸有时要出去干活，反正他没空管我的时候也会把我送去外婆家，让外婆临时照顾我。
外婆家还有一个比我大不了几岁的舅舅，外婆去张罗生意的时候我就和小舅舅玩。
不过，小舅舅是个男孩子，力气比我大多了，我啥也搞不赢他，在他面前我的制胜法宝就是哭。外婆听见了，总是训斥小舅舅，要他让着我点。
但要是外公知道了，非常不高兴，说都是小孩子，让他们自己玩就好了。
外公外婆说着说着就会吵架，有时候就会听到外公生气地说：“那你以后别同意兮兮来我们家就是了。”
外婆就不做声了，把我拉到一边：“兮兮，乖，别哭了啊。”
我不知道外婆为什么会不停地流眼泪，看到外婆哭了，我马上就不哭了。
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外公喜欢小舅舅而不喜欢我，反正外婆还是会让我常在她家玩，不过到了晚上，一定会让爸爸接我回家住。
5
妈妈再来看我的时候，大着肚子，带我去了另外一个外公家。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有那么多外公外婆、爷爷奶奶。
那个外公特别慈祥，就住在一所学校里。
妈妈和他商量：“爸爸，要不兮兮你带着放你学校上小学吧，她爸爸真的带不好孩子，老是拿孩子撒气，这样对兮兮真的不好。”
外公还来不及回答呢，刚才那个笑眯眯的外婆马上收起了笑容接腔了：“你可以把兮兮放在她外婆家呀，她外婆家离学校也挺近的。”
妈妈有点讨好地对这个外婆说：“阿姨，你知道我妈就是一个赌鬼，否则我爸爸也不会和她离婚的。更何况我还有一个比兮兮大不了多少的弟弟，俩个在一起经常打架也不好。”
外婆沉默了一阵：“其实兮兮这孩子也是挺可怜的，也不是我们不帮你带孩子，主要是兮兮的爸爸太浑了，带孩子责任心那么大，万一有个什么闪失我们也担不了责。非得让我们带呢，你得让孩子她爸爸给我们一纸承诺，可好？”
“这个兮兮的爸爸肯定做不到。”妈妈有些沮丧。
外婆转而问外公：“老头，你说我说的是不是也有道理？”
外公长叹：“这也是兮兮的命吧。”
从那个外公家出来的时候，我看到外公眼里也闪着泪花。
6
妈妈要带我去她的家，我跟着妈妈坐了好远的车才到。
呀，妈妈的家可真漂亮。那么宽敞、那么明亮，屋子里面怎么还有那么好看的楼梯，我都没见过这么好看的房子呢。我和爸爸住的地方也有这么漂亮就好了，妈妈可真傻，把爸爸接过来住，让我在这里读书不就挺好吗？
这时，楼上下来了一个看起来和爸爸差不多大的男人，还有一个和我舅舅差不多大的女孩。
妈妈让我叫爸爸和姐姐，我问妈妈：“我不是有爸爸吗？”
妈妈轻轻地对我说：“让你叫你就叫，乖，啊。”
我咬着手指不知所措，我叫过很多人爷爷奶奶，可是没有叫别人爸爸妈妈的啊，爸爸妈妈不是唯一的吗？
那个男人让我叫他叔叔，那个姐姐在后边充满敌意地看着我，看起来比舅舅凶多了。
那个叔叔说来了就好好玩几天吧。
妈妈这儿真的太舒服了，我真的好喜欢。妈妈问我想不想留下来，这还用问？我太想了。
我听到妈妈在和叔叔商量：“要不，让兮兮留下来吧。”
“这个肯定是不行的，你之前不是说兮兮是跟他爸爸的吗？你现在马上要生了，我公司里还一大堆事呢，别给我添乱了，好吧？”
“那要不以后再接过来?”
“以后接过来？那也不行啊，到时候你的孩子和我的孩子来打我们的孩子，太复杂了。”
尽管我不愿意，妈妈还是要把我送回家。
我哭着不肯走：“妈妈，你是不是不爱我呀，你为什么要送我回去，爸爸总是打我，我不回去。”
妈妈搂着我哽咽：“宝贝，妈妈爱你，妈妈永远爱你，可是妈妈没有办法，谁让你命苦呢。”
我为什么会命苦呢？谁又要让我命苦呢？
7
我一点也不想回到爸爸身边， 爸爸赢了钱的时候就会抱着我又亲又笑，输了钱就会把气撒到我身上。
上一次，爸爸可能赢了钱，心情特别好，让我给他唱首歌听。
我特别想妈妈，在妈妈那儿真好，我开口就唱：“世上只有妈妈好……”
爸爸突然疯了一样打我，骂：“你妈好你娘个X，她过得那么好，她又不要你，还不是把你给老子送回来了。凭什么她可以过得那么好？我带着你，哪个女人都嫌弃，都不愿意嫁给我……”
那天爸爸下手特别重，我身上到处都是淤青，疼得我龇牙咧嘴，可我不敢大声哭。
爸爸打累了，看到我在一旁抽泣，一把把我抱过去，翻看我身上的伤，他痛哭流涕，然后又扇自己的耳光。
“兮兮，对不起，呜呜，对不起，都是爸爸不好，爸爸再也不打你了。”
看到爸爸哭了，我很难过，也不觉得身上怎么疼了。可是他每次都会说再也不打我，这次说的会是真的吗？
爸爸哭着问我：“兮兮，你说世上到底谁最好？”
我低声说：“世上只有爸爸好。”
爸爸终于破涕为笑了。
其实，我那么多亲人，我觉得他们都挺好的，但又说不上来哪儿有点不对劲，我真的不知道世上到底谁最好。